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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立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4
甲 京剧你不如我听的多,会的多,你信不信?
乙 我不信,我打小时候,就爱听京剧,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什么戏。
甲 一张嘴你就知道?好,你看着(冲前张嘴)这什么戏?
乙 干吗?要咬我呀?
甲 你不是说一张嘴就知道什么戏吗?
乙 你光张嘴,没声音,我怎么知道,你随便来一句我就知道什么戏。
甲 随便来一句。听着:“你待怎讲?”这什么戏?
乙 这……不知道!
甲 “罢了!”“呜呼呀!”
乙 “呜呼呀!”“且慢。”这都不行,这不是唱,你唱一句!
甲 唱一句,你就知道什么戏?
乙 当然了,你唱!
甲 你听着。“啊——”这什么戏?
乙 这要死了,添毛病啦!
甲 你这是怎么说话?你不是让我唱吗?
乙 你光啊啊没字儿,我知什么戏?你唱出词儿来就行。
甲 好了,唱出词儿来“将身且坐二堂上”,这什么戏?
乙 “将身且坐二堂上,迈开大步往前进”,这都不行。你把剧中的人物唱出来,正式的戏。
甲 听着。学天书——
乙 《借东风》。
甲 老丈不必担——
乙 《乌盆记》。
甲 叫张义我的儿——
乙 《钓金龟》。
甲 再听这个。高老爷——
乙 “来至在牧虎关”!
甲 “来至在北大关!”
乙 北大关?
甲 啊,接着唱啊!
乙 接不了!你往下唱吧!
甲 “又遇见张飞卖香烟,窦尔墩进了检察院,秦琼大战上海滩,孙悟空结婚把喜事办,他的太太是武则天。”
乙 这是哪出?
甲 大杂烩!
乙 大杂烩呀?!
甲 我听的戏太多了,记不清什么朝代了。那些年人家管我叫戏迷。
乙 现在你不犯戏迷了?
甲 因为得了一张戏迷药方治好了。
乙 戏迷还有药方儿?您把这药方给我,我给我兄弟治治。
甲 可以呀。此药方,专治男妇老幼一切的戏迷等症。
乙 都治什么病?
甲 内治女起解,外治男起解,治迷人馆、宇宙锋、麻风女还治戏迷小姐。
乙 都用什么药?
甲 药材用:盗灵芝一支、盗仙草一棵、纺棉花一团、芦花计一捆、天女散花五朵、黛玉葬花六朵、新茶花一对、破腹验花半朵、采桑两根、二度梅三棵、庆顶珠七粒、海朝珠九颗、药茶计两块、采石矶半斤、钓金龟一个,祭江三片,得用宝蟾送酒的引子。
乙 这药我哪儿买去?!买来我也不会熬哇!
甲 买来药,你送到小磨房,请来李三娘,拿过乌盆计,研成戏中戏,把药放在打砂锅内倒点马前泼水,对好了池水驿,拿过演火棍点着火焰驹,你就扇起阴阳扇,药熬得了放在三个杯里喝。
乙 哪三个杯?
甲 蝴蝶杯、九龙杯、日月雌雄杯,千万别倒在温凉盏。
乙 要倒在温凉盏呢?
甲 那就变成反西凉。
乙 我可怕凉啊!
甲 嫌凉你加上十粒金丹。
乙 那要热了呢?
甲 怕热你加上二钱朱砂痣。
乙 这药什么味儿?
甲 苦哇,苦中苦。
乙 我别吃错了!
甲 吃错了叫错中错。
乙 嘿!
甲 黑风帕,怕见阎王乐,吃错了药你可别骂我。
乙 我骂谁?
甲 你骂曹、骂殿、骂杨广、骂毛延寿,你来个胡迪骂阎罗!
乙 这药忌口不忌?
甲 忌时迁偷鸡、野猪林、龙虎斗、打樱桃。
乙 这药店在哪儿?
甲 药店可远了,在武当山前,五台山后,剑锋山左,凤凰山右。
乙 这么远?我坐车去。
甲 交通不便。
乙 那我坐船去。
甲 水路不通。
乙 那怎么办?
甲 你拉过马上缘,或者是千里驹,备好马鞍山摘下霸王鞭,路遥知马力,一直奔山海关。你走潞安州、中牟县、善宝庄、连营寨、李家店、景阳冈、快活林、开山府、洪洋洞,过了洪洋洞就到摩天岭,过了摩天岭有个汾河湾,汾河湾那船,你可不能坐!
乙 为什么?
甲 那叫荡湖船。
乙 我要坐了呢?
甲 怕你掉在阴阳河内,没有人搜孤救孤,你可就命丧巴丘,绝不能还阳自说,永远见不着你那王华买父、四郎探母,不能够德孝双全,你怎么叫少年立志?
乙 我家败人亡啦?!那我怎么办呢?
甲 到了河边儿,你来个王少安赶船,赶上万花船,上了船,借东风的力量,到了九江口,那儿有几座桥。
乙 什么桥?
甲 有金雁桥、金水桥、当阳桥、洛阳桥、青河桥、赵州桥、太平桥,下了太平桥你还得赶三关。
乙 都过什么关?
甲 陈塘关、草桥关、瓦口关、雁门关、泗水关、南阳关、樊江关、临潼关、虹霓关、佘塘关、两郎关、阳平关、暇萌关、怀都关、界牌关、牧虎关、天水关、凤鸣关、查头关、宁武关、白良关、虎牢关、拥良关、战蒲关、好难过的独木关。过了独木关,还有个文昭关,昭关挂着献地图,一下长坂坡你就走雪山。
乙 是啊!
甲 大蟒山、二龙山、花果山、牛头山、丁甲山、四平山、云蒙山、银空山、双锁山、九里山、铁龙山、屯土山、滑油山、大香山、火烧棉山、六出祁山。山前有座泗州城,城里可热闹。
乙 有什么热闹的?
甲 有大逛庙、小逛庙、鄚州庙、天齐庙,最热闹的是八蜡庙。
乙 我不愿逛庙。
甲 你逛会呀!有安天会、父子会、母女会、奇双会、双龙会、双爻会、单刀会、古城会,最热闹不过蟠桃会。
乙 我也不愿意逛会。
甲 你逛逛灯,有大逛灯、小逛灯、瞎子逛灯、七星灯、探庄射灯、宝莲灯、薛刚酒醉闹花灯,你来个拿高登!
乙 我不敢!
甲 转过三门街、四四五花洞、祥梅寺、双塔寺、能仁寺、金山寺、最好就是甘露寺。你进了醉打山门,来到大登殿,里边放着一张采茶奇案,上有一对单膀擒方腊,当中供着济公活佛,转过二进宫,左边自由钟,右边打花鼓,当中坐着呼延庆,桌上放着哭灵牌,地下竖着李陵碑,来到七月七,才有双吊孝,你进了佛门点元,有三个亭子。
乙 哪三个亭子?
甲 清风亭、御碑亭、风波亭,风波亭挂着珠帘寨,里边通着两个湖。
乙 哪两个湖?
甲 落马湖、莲花湖,一出莲花湖,往东走是东皇庄。
乙 往西走呢?
甲 那是溪皇庄。
乙 径直走呢?
甲 有两个村子。
乙 哪两个村子?
甲 四杰村、恶虎村,左边有孙悟空大战金钱豹,右边是黑松林打杠子,此人姓罗叫罗四虎,他背后背着八大锤,手使辕门射戟,他一见你,给你来个枪挑小梁王。
乙 我招他惹他了?!
甲 你二人是一箭仇,只皆因三世休,你二人在黄金台上,两将军大卖艺,你给他来个张保摔子,反倒把他双官告,给他来个锁五龙,把他拿到大名府,拿他当做三堂会审,审刺客、审潘洪、审李七,夜审周子琴一般,判他一个斩车胄,他有个表姐你惹不起!
乙 谁?
甲 杨三姐。杨三姐告状嘛,上告你十道本改判为伐子都,发出七百里,今日一见你准得给你来个要离刺庆忌、珍娥刺虎、审头刺汤刺巴杰。
乙 那我怎么办呢?
甲 到了九更天,你就滚钉板,你用个苦肉计来个罗章跪楼,你就哭长城、哭祖庙,你一掉下贫女泪,他一看你可怜虫,要放你走,你就奔走华容道,你来个徐策跑城。
乙 我跑什么?
甲 防备他萧何月下追韩信。跑出界山口,雇一辆挑滑车,来到梅龙镇,吃饭你上鸿门宴。
乙 我要喝茶呢?
甲 三雅园。
乙 洗澡?
甲 柳林池。
乙 住店?
甲 辛安驿。
乙 我抓药!
甲 抓药你上乌龙院。进了乌龙院,瞧见珍珠塔,你由打塔子沟过去,就是天门阵、诸仙阵,万仙镇,对过就是南天门,你就上天台,瞧见百草堂就是药店。
乙 有什么记号没有?
甲 上挂一匹布,画着混元河,印着两块血手印,门外放条背板凳,上坐打周仁,头戴逍遥津,身穿斩黄袍,腰系乌玉带,足蹬薛家窝,左手拿着清官策,右手拿着管春秋笔,荣三桂上有凭据。
乙 什么凭据?
甲 盗御马、小放牛为记,认准商标双狮图,留神假金牌,别上芦花荡,他要冒充字号卖假药我骂他!
乙 骂他什么?
甲 有了儿子盗银壶,有了姑娘杜十娘!
乙 说了半天没离开戏!他还活戏迷哪!我看你又犯戏迷了!(用扇子打甲头)
甲 打我?打金枝!
乙 又打出一出戏来?(再打)
甲 打金砖。
乙 (打甲)
甲 打鸾驾。
乙 (打甲)
甲 打龙袍。
乙 (打甲)
甲 打严嵩。
乙 (打甲)
甲 打城隍。
乙 (打甲)
甲 打灶王。
乙 (打甲)
甲 打大爷!
乙 ……我不打啦!
甲 你不打我,我可要打你啦!
乙 打吧!
甲 (打乙头)一、二、三。
乙 你怎么打我三下儿?
甲 这叫三打祝家庄,打棍带出箱,鞭打芦花计,棒打无情郎,打侄上坟,(打乙头)这叫打狗劝夫!
乙 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