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药方 - 马三立表演精品相声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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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立表演相声精品集》 王文章主编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4

京剧你不如我听的多,会的多,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打小时候,就爱听京剧,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什么戏。

一张嘴你就知道?好,你看着(冲前张嘴)这什么戏?

干吗?要咬我呀?

你不是说一张嘴就知道什么戏吗?

你光张嘴,没声音,我怎么知道,你随便来一句我就知道什么戏。

随便来一句。听着:“你待怎讲?”这什么戏?

这……不知道!

“罢了!”“呜呼呀!”

“呜呼呀!”“且慢。”这都不行,这不是唱,你唱一句!

唱一句,你就知道什么戏?

当然了,你唱!

你听着。“啊——”这什么戏?

这要死了,添毛病啦!

你这是怎么说话?你不是让我唱吗?

你光啊啊没字儿,我知什么戏?你唱出词儿来就行。

好了,唱出词儿来“将身且坐二堂上”,这什么戏?

“将身且坐二堂上,迈开大步往前进”,这都不行。你把剧中的人物唱出来,正式的戏。

听着。学天书——

《借东风》。

老丈不必担——

《乌盆记》。

叫张义我的儿——

《钓金龟》。

再听这个。高老爷——

“来至在牧虎关”!

“来至在北大关!”

北大关?

啊,接着唱啊!

接不了!你往下唱吧!

“又遇见张飞卖香烟,窦尔墩进了检察院,秦琼大战上海滩,孙悟空结婚把喜事办,他的太太是武则天。”

这是哪出?

大杂烩!

大杂烩呀?!

我听的戏太多了,记不清什么朝代了。那些年人家管我叫戏迷。

现在你不犯戏迷了?

因为得了一张戏迷药方治好了。

戏迷还有药方儿?您把这药方给我,我给我兄弟治治。

可以呀。此药方,专治男妇老幼一切的戏迷等症。

都治什么病?

内治女起解,外治男起解,治迷人馆、宇宙锋、麻风女还治戏迷小姐。

都用什么药?

药材用:盗灵芝一支、盗仙草一棵、纺棉花一团、芦花计一捆、天女散花五朵、黛玉葬花六朵、新茶花一对、破腹验花半朵、采桑两根、二度梅三棵、庆顶珠七粒、海朝珠九颗、药茶计两块、采石矶半斤、钓金龟一个,祭江三片,得用宝蟾送酒的引子。

这药我哪儿买去?!买来我也不会熬哇!

买来药,你送到小磨房,请来李三娘,拿过乌盆计,研成戏中戏,把药放在打砂锅内倒点马前泼水,对好了池水驿,拿过演火棍点着火焰驹,你就扇起阴阳扇,药熬得了放在三个杯里喝。

哪三个杯?

蝴蝶杯、九龙杯、日月雌雄杯,千万别倒在温凉盏。

要倒在温凉盏呢?

那就变成反西凉。

我可怕凉啊!

嫌凉你加上十粒金丹。

那要热了呢?

怕热你加上二钱朱砂痣。

这药什么味儿?

苦哇,苦中苦。

我别吃错了!

吃错了叫错中错。

嘿!

黑风帕,怕见阎王乐,吃错了药你可别骂我。

我骂谁?

你骂曹、骂殿、骂杨广、骂毛延寿,你来个胡迪骂阎罗!

这药忌口不忌?

忌时迁偷鸡、野猪林、龙虎斗、打樱桃。

这药店在哪儿?

药店可远了,在武当山前,五台山后,剑锋山左,凤凰山右。

这么远?我坐车去。

交通不便。

那我坐船去。

水路不通。

那怎么办?

你拉过马上缘,或者是千里驹,备好马鞍山摘下霸王鞭,路遥知马力,一直奔山海关。你走潞安州、中牟县、善宝庄、连营寨、李家店、景阳冈、快活林、开山府、洪洋洞,过了洪洋洞就到摩天岭,过了摩天岭有个汾河湾,汾河湾那船,你可不能坐!

为什么?

那叫荡湖船。

我要坐了呢?

怕你掉在阴阳河内,没有人搜孤救孤,你可就命丧巴丘,绝不能还阳自说,永远见不着你那王华买父、四郎探母,不能够德孝双全,你怎么叫少年立志?

我家败人亡啦?!那我怎么办呢?

到了河边儿,你来个王少安赶船,赶上万花船,上了船,借东风的力量,到了九江口,那儿有几座桥。

什么桥?

有金雁桥、金水桥、当阳桥、洛阳桥、青河桥、赵州桥、太平桥,下了太平桥你还得赶三关。

都过什么关?

陈塘关、草桥关、瓦口关、雁门关、泗水关、南阳关、樊江关、临潼关、虹霓关、佘塘关、两郎关、阳平关、暇萌关、怀都关、界牌关、牧虎关、天水关、凤鸣关、查头关、宁武关、白良关、虎牢关、拥良关、战蒲关、好难过的独木关。过了独木关,还有个文昭关,昭关挂着献地图,一下长坂坡你就走雪山。

是啊!

大蟒山、二龙山、花果山、牛头山、丁甲山、四平山、云蒙山、银空山、双锁山、九里山、铁龙山、屯土山、滑油山、大香山、火烧棉山、六出祁山。山前有座泗州城,城里可热闹。

有什么热闹的?

有大逛庙、小逛庙、鄚州庙、天齐庙,最热闹的是八蜡庙。

我不愿逛庙。

你逛会呀!有安天会、父子会、母女会、奇双会、双龙会、双爻会、单刀会、古城会,最热闹不过蟠桃会。

我也不愿意逛会。

你逛逛灯,有大逛灯、小逛灯、瞎子逛灯、七星灯、探庄射灯、宝莲灯、薛刚酒醉闹花灯,你来个拿高登!

我不敢!

转过三门街、四四五花洞、祥梅寺、双塔寺、能仁寺、金山寺、最好就是甘露寺。你进了醉打山门,来到大登殿,里边放着一张采茶奇案,上有一对单膀擒方腊,当中供着济公活佛,转过二进宫,左边自由钟,右边打花鼓,当中坐着呼延庆,桌上放着哭灵牌,地下竖着李陵碑,来到七月七,才有双吊孝,你进了佛门点元,有三个亭子。

哪三个亭子?

清风亭、御碑亭、风波亭,风波亭挂着珠帘寨,里边通着两个湖。

哪两个湖?

落马湖、莲花湖,一出莲花湖,往东走是东皇庄。

往西走呢?

那是溪皇庄。

径直走呢?

有两个村子。

哪两个村子?

四杰村、恶虎村,左边有孙悟空大战金钱豹,右边是黑松林打杠子,此人姓罗叫罗四虎,他背后背着八大锤,手使辕门射戟,他一见你,给你来个枪挑小梁王。

我招他惹他了?!

你二人是一箭仇,只皆因三世休,你二人在黄金台上,两将军大卖艺,你给他来个张保摔子,反倒把他双官告,给他来个锁五龙,把他拿到大名府,拿他当做三堂会审,审刺客、审潘洪、审李七,夜审周子琴一般,判他一个斩车胄,他有个表姐你惹不起!

谁?

杨三姐。杨三姐告状嘛,上告你十道本改判为伐子都,发出七百里,今日一见你准得给你来个要离刺庆忌、珍娥刺虎、审头刺汤刺巴杰。

那我怎么办呢?

到了九更天,你就滚钉板,你用个苦肉计来个罗章跪楼,你就哭长城、哭祖庙,你一掉下贫女泪,他一看你可怜虫,要放你走,你就奔走华容道,你来个徐策跑城。

我跑什么?

防备他萧何月下追韩信。跑出界山口,雇一辆挑滑车,来到梅龙镇,吃饭你上鸿门宴。

我要喝茶呢?

三雅园。

洗澡?

柳林池。

住店?

辛安驿。

我抓药!

抓药你上乌龙院。进了乌龙院,瞧见珍珠塔,你由打塔子沟过去,就是天门阵、诸仙阵,万仙镇,对过就是南天门,你就上天台,瞧见百草堂就是药店。

有什么记号没有?

上挂一匹布,画着混元河,印着两块血手印,门外放条背板凳,上坐打周仁,头戴逍遥津,身穿斩黄袍,腰系乌玉带,足蹬薛家窝,左手拿着清官策,右手拿着管春秋笔,荣三桂上有凭据。

什么凭据?

盗御马、小放牛为记,认准商标双狮图,留神假金牌,别上芦花荡,他要冒充字号卖假药我骂他!

骂他什么?

有了儿子盗银壶,有了姑娘杜十娘!

说了半天没离开戏!他还活戏迷哪!我看你又犯戏迷了!(用扇子打甲头)

打我?打金枝!

又打出一出戏来?(再打)

打金砖。

(打甲)

打鸾驾。

(打甲)

打龙袍。

(打甲)

打严嵩。

(打甲)

打城隍。

(打甲)

打灶王。

(打甲)

打大爷!

……我不打啦!

你不打我,我可要打你啦!

打吧!

(打乙头)一、二、三。

你怎么打我三下儿?

这叫三打祝家庄,打棍带出箱,鞭打芦花计,棒打无情郎,打侄上坟,(打乙头)这叫打狗劝夫!

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