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点将 - 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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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相声大全(全五卷) [第三本] 主编 刘英男 副主编 贾德臣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

上一场是京韵大鼓《关黄对刀》。

又叫《战长沙》。

唱得好。

是唱得不错。

这回换上我来说一段相声。

变了形式。

其实我不介绍,各位听众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怎么呢?

因为我经常登台表演,所以有许多观众都认识我。

您这是客气,依我看人人都认识您,您姓赵对不对?

我不姓赵。

噢,您姓钱……

我也不姓钱。

姓孙?

我不姓孙!

姓李怎么样?

啊!这姓什么有现商量的吗?

对了,对了,您姓周。

嗐!你别瞎猜呀!

噢,您姓猜?

你才姓猜哪,他跑这儿胡蒙来啦!

又改姓蒙啦?

对了……没有!跟你说吧,我姓马。

您姓马?巧了,咱们俩是当家子,一家人。

你也姓马?

不!我姓驴。

有姓驴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姓吕。

那也不对呀,姓马的跟姓吕的怎么会是一家人?

咱们都在百家姓儿上,这不是一家人吗?

没听说过,你姓你的吕,我姓我的马。

分家啦!

本来就不是一家。

您是什么地方的人哪?

我是北京人。

北京!咱们是乡亲,还是住对门儿。

你也是北京?

我是南京。

那怎么住对门儿呀?

南京北京不是对门儿吗?

这么个对门儿呀,我和你不同乡。

说笑话,其实我也是北京人。

这还差不多。

您住城里城外?

我住城外。

咱们是相隔一堵墙的街坊。

您也城外?

我住城内。

那怎么是隔着一堵墙的街坊呀?

不是隔着一堵城墙吗?

那也不算街坊,我离北京城还很远呢。

什么地方儿?

北京西,六郎庄。

哎呀,您住京西六郎庄?那我——

你又跟我是街坊?

不!我跟您打听一个人,这个人也住六郎庄,还是跟您同姓。

你打听谁呀?

在六郎庄有一位姓马的,是个大财主,冬天舍棉衣,夏天舍暑汤,长年舍粥饭,有穷光棍儿娶不起媳妇的,还舍老婆。

我怎么不知道哇?

人家就是乐善好施,要不怎么人人都称他为假善人。

什么?假善人?

不!马善人。

噢,那不是外人哪。

谁呀?

那就是我们家严。

加盐,加盐干吗?

家严就是我爸爸。

你就说是你爸爸不得了,干吗非要加盐哪?噢,天气太热,怕他臭了,加点儿盐,好放。

我要吃咸爸爸呀!

是你说的加盐哪。

这位什么都不懂,告诉你,家严这是转文,通俗地讲就是我爸爸。

请您原谅,我是个大老粗儿,所以说您跟我转文我不懂,再说你爸爸那么大学问的人,说话都不像你这样儿,没事儿臭转文。

你见过我爸爸吗?

这叫什么话,告诉你,我不但是见过,就连他的出身历史我都知道。

好,那么你就说说,你爸爸是什么出身?

你爸爸原籍是东海人,他是光绪壬戌年的翰林,做过商部右丞,东三省的总督,协办大学士,体仁阁大学士,内阁侍读学士,津浦铁路总办,民政部尚书,邮传部尚书,实录馆正总裁,弼德院顾问大臣,改换民国之后,做过一任国务卿,一任大总统。

这是我爸爸?

这是徐世昌。

徐世昌?

啊。

废话,我叫你说我爸爸,谁叫你说徐世昌啊!

你爸爸是武的,也不是东海人呀。

你说说。

你爸爸原籍山东人。

山东人?

蓬莱秀才,后来弃文学武,投笔从戎,先充第六旅的旅长,后升第三师的师长,做过两湖巡阅使,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前敌总指挥。

这是我爸爸?

甲乙 这是吴佩孚。

大军阀,我听着就不像我爸爸嘛。

你爸爸早就不做官啦,搂足了。

什么?

纳福了。

我怎么听着像说搂足了,我爸爸是贪官污吏?

您别误会,你爸爸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昏君奸臣,贪官污吏。

唉!这回算您说对啦!

要不你爸爸怎么会远离北京隐居在山东,他在山里自家修盖了一所宅子,亲自监工修了三年才完成。这所宅子,可真好,你多年没回家了,不知道。

那么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要说你爸爸修建的这所庄院可称得起是天下第一。

这么棒?

你听我说呀。它是三面靠水,一面靠山,山脚下有水寨竹城,竹城上有庄兵把守,竹城下有拦江锁,绞刀绝户网。如若有人进城,必须先通知守城人。有一次我去了,我坐着一只小船来到竹城以外,小船上的人拿一张弓,搭上一支包头响箭,只听得日——叭的一声,射进竹城以内,就听竹城里仓啷啷一阵锣声响亮,吱扭扭水寨竹门开放,由里面划出来四十八只采莲船,每条船上各有庄兵四名,水手四名,当中撑出一只虎头舟,在船首站立一人,此人身高丈余,膀大腰圆,面如蟹盖,扫帚眉,大环眼,高鼻梁,翻鼻孔,血盆大口,一部黄焦焦的钢髯,眉宇正中有一颗鲜红的血瘤子,这是近看。

远看呢?

就像一枚放大的朱砂痣,似观音像如来驾临凡间。

嘿!真美。

一脸的水绣,头戴绛紫色扎巾,顶门中茨菰叶儿,身穿紫缎子箭袖袍,团花朵朵,黄绒绳十字袢,背后灯笼穗儿飘洒,一巴掌宽丝鸾带扎腰,大红的中衣,足下登一双粉底儿战靴,外罩紫缎子英雄氅,上绣一只狮子滚绣球,鹅黄缎子里儿,怀抱一对儿锯齿飞镰刀。双手抱拳,亲自迎接我上了大船,一声令下,庄兵们,撑的撑篙,划的划船,船行如梭,不多时便进入了水寨竹城,来到山坡儿弃舟上岸,往前走一箭之地,便是头道庄门……

好嘛,这才摸着门儿。

但见门外有四十名庄丁把守,清一色的花布手巾蒙头,上身是紫花布的靠袄,身扎腰包,下身着紫花布裤子,花裹腿,脚下每人一双扳尖鱼鳞鞭鞋,各抱双手带,雁摆翅儿的队伍分两旁站立,当中为首一人与众不同,此人身高五尺开外,不足六尺。

到底多大个儿?

是个五短的身材,你看他面如银盆,说白不白,不白又白,白中透亮,亮中透白,两道斗鸡眉能紧能松,一对三角眼半闭半睁,两个扇风的耳朵能听千里之遥,一副薄片嘴唇儿能倒背“三国”。

嚯!真有学问哪。

一嘴的芝麻牙,狗蝇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头戴一顶马尾透风巾,冬暖夏凉,顶门中茨菰叶儿,鬓边斜插一朵蓝绒球,未曾行动它先突突地乱跳,青缎子裤子,青缎子靠袄,白绒绳十字袢,胸前交搭成十字扣儿,腰系一巴掌宽皮鞊带,青布裹腿,双脸儿鱼鳞靸鞋。外罩一件青缎子英雄氅,雪青洋绉的里子,上绣百蝶穿花。每当金风吹过,外罩随风飘荡,百蝶如飞似舞,真假难辨……

活啦。

怀抱短刀一把,抱拳躬身,这才迎接我走进了头道庄门。

总算进来了。

来到二道庄门,也有四十名庄丁把守,这四十名庄丁俱是一色儿青的打扮,头戴青布壮丁帽,身穿青布靠袄、青布裤子,腰间横系一根皮鞓带,脚下踏一双薄底儿兜根儿窄靿儿快靴,左手持雕弓,右肋箭壶,分两旁站立。当中也有一人为首,这个人生得好看,身高九尺,马蜂腰,乍臂膀,面如敷粉,唇似涂朱,颔下无须,正在少年,两道八字眉高扬人鬓,一双俊眼皂白分明,鼻直口阔,大耳垂轮,天庭饱满,头戴粉绫色六瓣壮帽,顶门中茨菰叶儿,鬓边斜插一枝守正戒淫花,身穿粉绫色紧身靠袄,月白色水裙儿,黄绒绳十字袢胸前交搭成蝴蝶扣儿,腰系鹅黄色丝鸾带,粉绫色的兜裆裤,足下登薄底儿快靴,外罩粉绫子英雄氅,上绣三蓝牡丹花,斜挂着镖囊,内装十二支亮银镖,金闪闪光亮亮如十二条飞龙藏身,随时都能驱邪降魔,保定乾坤,手中倒持五股亮银叉……

有两下子。

没两下子也到不了你们家。

这是我们家吗?

这位英雄迎接我走进了二道庄门,来到天井院一看,是三合土砸的院子,两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上三门儿的,下五门儿的,带钩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环儿的,带链儿的,各种兵刃件件俱全,庭院中一杆大旗杆高耸入云,杏黄色的旗帜迎风飘扬哗哗作响,五间待客厅,进客厅一看,真是与众不同,独树一格,别样摆设没有,一共有三十六把金交椅,七十二条银板凳。

够阔的。

那一天是个吉庆的日子,大概正赶上你爸爸的寿日,亲友们纷纷前来道贺,少说也有一百多位,真是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丑的丑,俊的俊,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穿白的白似雪,穿黑的黑似铁,穿灰的灰似蟹,穿红的红似血。

够漂亮的。

再漂亮也没有你爸爸漂亮。

我爸爸?

那真是人才出众,仪表非凡,头戴冲天冠双插雉尾,一对狐狸尾左右交错甩搭于背后自然摆动,身穿赭黄袍,腰横玉带、足登朝靴,五缕长髯飘洒胸前,怀抱令旗令箭,指挥千军万马,意在锦绣河山。

这是我爸爸?

这是宋江!

是呀!

(韩子康述 薛永年整理)